我們對奧斯威辛集中營(Auschwitz Concentration Camp)並不陌生。這地方記錄了人類歷史最黑暗的一頁,超過一百三十萬人在那裡被屠殺。今年一月,在奧斯威辛集中營解放七十周年的日子,各國領導人出席紀念儀式,當中包括德國總理默克爾。現在,德國願意承認過去,悼存者能夠回到該處紀念,但奧斯威辛曾經是被隱藏的名字。
《大話迷宮》講述一個德國年輕的檢控官Johann Radmann(Alexander Fehling)追查納粹德軍在奧斯威辛的歷史。1958年,德國仍在戰敗的陰霾下慢慢復甦。新一代對於二戰的一切卻是模糊,僅能認知何謂納粹。一個記者Gnielka(Andre Szymanski)的質問,勾起了Radmann的好奇心,開始追查有關奧斯威辛的一切。年輕的一代對奧斯威辛陌生,問在政府部門的人,個個不知;曾經經歷二戰的一代知道,卻不願提起。在那個時候,奧斯威辛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。
一個年輕人去追查這段僅過了十多年的歷史,不是容易的事。當初因為好奇心而開始偵查,但過程中,Radmann與他的同伴們漸漸發現了這段歷史的重量,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。沒有命令,納粹軍依然用盡一切難以理解的方法屠殺當中的人,戰後他們就回歸社區,彷若平常人,當麵包師傅,當教師。他們的逍遙法外,讓這幾個認知真相的人使命愈重,但使命愈重的背後,是愈大的壓力。雖然經歷了紐倫堡審判,納粹的主腦人物被定罪,但是當日以萬計的納粹黨的勢力依然存在,不少更在政府佔據高位。Radmann很快就被人視為眼中釘,被納粹餘黨恐嚇,更多的是別人的一言一語,有同事直指他說,這種翻歷史的舊賬,是破壞這新建國家的行為。
在電影節看這電影時,同場有來自幾間不同學校的學生。映後有Q&A,有觀眾問學生,如果幾十年後,有關佔領運動的一切被人隱瞞,你又會怎樣對年輕人說。那是一道借電影的主旨提出的假設性問題,卻換來學生的拒絕回答,因為問題有點敏感。答案是令人惋惜的。整齣電影說的,正是Radmann頂著壓力,為著公義而走在眾人的對面,追查有關奧斯威辛的一切。難道佔領運動比奧斯威辛更敏感?更重要的是,為什麼在沒有人禁止的情況,我們預先設下界線?
我無意針對那個回答的學生,因為他不會是唯一的一個。換了第二個學生,可能有同樣的回答。很多人看電影時,為著主角的正義歡呼,但回到現實,面對類似的問題,自己又會有另一番的見解。「追尋正義」一事在很多人的眼中是有雙重標準的,發生在歷史上的是正確,發生在他身邊的是錯誤。所以,有人會支持馬丁路德金的公民抗命,但反對香港的示威者影響經濟;有人會為Radmann追查真相而叫好,但覺得佔領運動的一切很敏感。
這齣電影是以如此的力度去檢視他們國家的歷史。初出茅廬的Radmann面對那一大堆的戰犯是難以承受,現實也無法全把他們定罪。起初的他心有不甘,後來明白了,把這班人送上法庭,開始了另一場著名的法蘭克福審判。這樣公平嗎?也許不,法律無法把那八千個曾在奧斯威辛的戰犯定罪,但如Radmann所說「我對歷史唯一的回應,就是做自己認為對的事。」這一句聽起來好像很輕鬆,細心想一下德國的歷史,代入他的處境,也就明白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從來都不容易。我們或者不是Radmann,在最艱難的時候,繼續追尋真相,檢視過去,但至少不要不要為自己設下界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