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/07/29

我們的書展




每年暑假,書展開鑼,萬人爭先恐後,甚至拉著廿七吋的行李箱湧進會展,瘋狂搶書,然後大家忽爾發現香港的閱讀風氣沒有如想像中低沉。入場人次很多,買書的人也不少,就在眾人仍沉醉於書展的歌舞昇平中,Kubrick率先在網上發表了〈Kubrick最後一次參與香港書展〉的文章,預告他們從此退出了香港書展。

文章中指出,不少人視書展是一年一度的「特賣場」,只想從中「執平貨」,忽略了書展最重要的目的。這年,因著工作的原因,在書展逗留了好幾天。在攤位觀看著人來人往,感受甚深,有些人純粹經過,只問有沒有旅遊書參考書食譜;有些人一進攤位就問,這裡打幾多折;只有寥寥數位認真地翻開書本,閱讀當中的內容,再考慮買或不買。

行經一些獨立書室的攤位,情況更為嚴重。一張張長方形的檯面,上面散滿不同類型的書籍,有的貼著減價的標籤,有的書角被揭至皺起,然後四方圍滿了人,搶著檯上的書,發現不合的就亂放,然後再拿起另一本書。

現在書價動輒上百元,為了以合宜的價錢購書去書展,是無可厚非的。然而,很多人在心態上,如文章所言,只是將書展當是散貨場。賣書的,期望賺回場租;買書的,希望以最低價搶書。結果,書籍在一個最應受到尊重的場合,被硬生生地當是一件貨品,漠視了當中的內容,單單被售價衡量,淪為陪襯。

刊於 2013年7月26日《明報.自由談》


很久沒有寫短文,只是投稿素有規限,沒有辦法。

關於書展,太多叨嘮,本來想多寫幾篇,但時間不夠,只得完成一篇得一篇。




2013/07/26

Eason’s Life,同時也是台下萬人的生活


(source:陳奕迅的歌陪住我長大)


在有人依然感慨香港歌手最輝煌已逝的時候,陳奕迅於四度加場下,終在紅館連開25場演唱會。雖然不能說是全城矚目,但著眼於Eason的歌迷亦不少,結果演唱會開鑼不久,不少人寫下評論文章,甚至在失望中給予負評。然而,進場以後,跟著Eason經歷了140分鐘,手上的螢光綠帶卻是搖過不停。

有人撰文斥責Eason剛愎自用,因演唱會名為Eason’s Life,他放棄人人也識的大熱K歌,轉而投向「一己所欲」,選了一堆代表他,但不是炙膾人口的歌,是以他只顧自己,忽略粉絲的喜好。對此,我不以為意。始終歌手選歌無須一一根據粉絲的喜好,特別以Eason現時在香港樂壇的位置,若然仍須依著「規條」唱大熱之歌,換來的只是香港樂壇的悲哀。當然若他演唱十首,十首皆是無名之歌,歌迷當然會無癮,但是以這次演唱會為例,情況其實不如文章所指的嚴重。很多首歌前奏一起,全場已經瘋狂尖叫,甚至有人輕聲地跟著細哼。

更重要的是,雖然演唱會名為 Eason’s Life,但是唱出的卻不盡是Eason一個人的生活,當中的歌也不是用以讓他孤芳自賞;相反,Eason 藉著演唱會同時唱出了台下歌迷的生活。所以,這一次大熱情歌消失得無影無蹤,甚至連情歌也少,更多的是他以有點沙啞的聲音對我們唱出人生的無奈。

在演唱會中,當我們仔細地聽著Eason的歌聲,細味當中的歌詞時,或者從中能瞥見自己的身影。年輕時,我們會以輕鬆的口吻哼著「夕陽無限我,Wooo~」,或以輕佻的態度唱出「風花雪月不肯等人,要獻便獻吻」(《夕陽無限好》),到年紀漸長,開始對人生多了一種體會,換來的是一把沉鬱的聲音,靜靜地唱著「在時計裡,看破一生,渺渺」(《陀飛輪》)。當距離畢業的日子愈遠,我們從以前熱血地高呼「好想唱一闕歌,叫你認清楚我」(《時代曲》),期望能夠在社會上有一番作為,到後來面對著工作的壓力時,只得掩面呼叫「天天迫我上路,天天迫我進步,難避免捲入時代太恐怖」(《時代巨輪》),甚至跟朋友的關係如是,以往總是「嘻嘻哈哈花光信用何其愉快,位位手執一副牌,靠友誼之光放大」(《碌卡》),打盡人情牌以後,還是搭著朋友的肩膀,到最後卻發現了「來年陌生的是昨日最親的某某 」(《最佳損友》)。若細心思想,歌曲之間,帶著很多的對照,唱盡了時光荏苒的無奈,而隨著年歲改變的人,肯定不只是台上的Eason,還有台下的我們。

我看的那一場,Eason還是在台上亂走。他跑到舞台的左側,看見眼前有一位觀眾睡了。他問周圍的人:「睡了?」然後帶點自嘲地續說:「我不會介意了,我已經大個,跟以前不同。」最後還打趣道:「進來睡覺沒有問題,只是價錢貴了點。」觀眾笑了,但我相信Eason的無奈,只是如他所言,當年紀漸大,很多從前執著的事,已經漸漸學會放下(或者只能被迫學習放下),這或許是我們的稜角被社會磨平,或許是明白了遊戲規則的後果。這樣的改變,其實不只是Eason’s Life,也是我們每一個人無奈地前往的道路。

2013/07/13

一則軼聞


這一天,早餐以後,陪媽媽去超級市場。

排隊的時候,遠處擺放生果的那邊,傳來一陣騷動。一個男人忽爾大聲地喝罵,說什麼聽不清楚,只能憑著語氣,猜想他在罵人。

那一刻,在眼見的範圍之內(賣生果的一隅與收銀處),所有人幾乎同時靜止了,聲音也凝住了。大家都轉頭,瞪著那個很大聲的男人,尋找被罵的對象,意圖了解發生了什麼事,然後很快地把視線置於他旁邊一個穿著超市制服的中年女人。

女人轉身,背向著男人,無奈地苦笑一下,我對著她看得很清楚。她沒有說什麼,然後徐徐向收銀處走過來,臉上擺著的是惘然。男人在背後多說了兩句,經理過去了,安撫對方,然後快步走來,跟那中年女人說:「跟我進來,我教你什麼什麼(雖然很近,但聽不到,我就是聾的)。」女人只好循著經理的腳步,消失在一列貨架的盡頭。

事情告一段落,大家回復原狀。師奶們繼續傾計,買日用品,男人也不知走到哪裡。曾經吵架位置多了一個穿著制服的年輕人,看著一個被切開了的榴槤。

其他一切如常。

其實,為了什麼?

2013/07/10

《真夏方程式》:不是神探




每次說起《神探伽利略》總是有一點混淆。湯川學本是東野圭吾筆下的小說角色,但自從該劇拍成日劇以來,福山雅治扮演的湯川已經深入民心,與角色二合為一,福山獨創小說中沒有提到的招牌動作,破案前會先寫下一大堆物理公式,再以左手做出佛來明左手定則放在臉上等,早已被植入湯川學的角色之中。新劇《真夏方程式》中卻沒有出現這一連串的招牌動作,呈現出更為平易近人的湯川學,他甚至稍為擺脫了平日那不吃人間煙火的性格。

《真夏方程式》是「偵探伽利略」系列第三本長篇小,另外兩本長篇小《嫌疑犯X的獻身》與《聖女的救贖》分別改編為電影和日劇(《神探伽利略2》)。作者東野圭吾曾提到,在執筆之時,希望寫出與上兩本「氛圍截然不同」的作品,結果這一次湯川學離開了城市,走到海邊小鎮玻璃浦,出席有關海底礦物資源開發的會議,他不再被委託而案,而是遭遇案件。 這些不同設定,幫助湯川學展現他人性化的一面。

一直以來,湯川學擺出的樣子幾近高傲,沒有半點感情,凡事皆以科學解釋。每每海薰(柴咲幸飾,第一季日劇女主角),或岸谷美砂(吉高由里子飾,第二季女主角)找湯川幫忙,他都明言自己對誰是兇手沒有興趣,在意的只是奇異現象生的原因。縱然如此,東野圭吾筆下的他,卻是愈來愈人性化,《真夏方程式》的他更是讓人意外。
湯川一直害怕小孩,覺得他們是「不合邏輯及疲於應付的對手」,以至與小孩接觸就會生蕁麻疹的過敏反應,但在《真夏方程式》中卻是以他與小學生柄崎恭平(山崎光飾)的故事為主軸。湯川與恭平相遇,鮮有沒有過敏反應,漸漸與這小孩走得更近,為了讓恭平對理科生興趣,甚至製造裝置讓恭平在岸上看到海中的風光。
當湯川出事件的來龍去脈時,發現兇手借恭平來完成殺人大計時,他為的只是保護恭平,而沒有拆穿兇手的虛假證供。電影中,這一幕幾句對白被輕描淡寫地帶過,在小中,湯川卻對著兇手的女兒成實得明白:「如果想證明妳父親的殺意,就得出恭平做的事。當然他不會受到懲罰……他已經在受苦了。因為現在,他應該已經明白自已所做的事」,甚至請求成實「如果他(恭平)來問這件事,我希望妳不要有任何隱瞞,把真相告訴他。」當成實問他,她要不要為以前所做的事受罰時,湯川亦只是了一句「妳的職責是好好珍惜妳的人生,比以前更珍惜。」在這裡,湯川沒有站在高地著正義凜然的話,眼裡有其他人的人生。
長久而來,神探一向帶著超級英雄的形象,即使血流滿面依然永遠打不死,儆惡懲奸,對罪行敏感,勢要拘捕罪犯,感情少有流露,最多談談情;連三色台的神探亦變成高倫布,觀眾根本難有共鳴,但在《真夏方程式》中,這位怪人神探有點破格,不止拆開謎底,更選擇把答案隱藏。
《真夏方程式》雖是「偵探伽利略」系列,卻處處展露與系列其他作品不同的特色。故事依然充滿科學知識,以及犯案方法還是與理科有關,但同時更著重於人物間的感情,甚至探討更大的議題,就是資源開發與環保之間的抉擇。電影中,解謎情節不多,福山雅治甚至沒有擺出招牌動作,打破了伽利略的傳統。總的來,小把解謎過程描寫得比電影更為仔細,但無論是電影或是小,作者東野圭吾都在努力嘗試添加更多人文氣息,《真夏方程式》是湯川學破格之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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刊登《評台》

http://tinyurl.com/k7uxekl

2013/07/02

這一天,遊行人數不是四十三萬,而是四十三萬加一




七月一日,擺了街站,雨中遊行,亦在遮打道留了一個多小時。沿途太多觀察,太多感受,無力再組織,只能以Point form 記事。

  1. 十一時多,在灣仔修頓會合其他擺街站的義工,那時修頓正在搞什麼慶回歸的活動,很多公公婆婆。
  2. 午飯以後,在街上的一角接受briefing的時候,警察就立刻過來,要求交出負責人姓名,電話,甚至明言希望抄下負責人的身份證。我們不肯,已經跟民陣交代,今早亦把電話交了給另一個警察,然後就是一場很有禮貌,但各持己見的爭論。
  3. 有一堆拿著港英旗的人經過,向銅鑼灣方向進發。
  4. 過了一陣,警察走了不久,食環署的人又來,這個人沒有什麼惡意。雨停了,就被人請走了。
  5. 街站擺好了,準備迎接遊行隊伍,下午兩時半,忽然一陣大雨。一眾義工立刻在帳篷下,但全身已濕。有人冒雨為大家買雨衣,亦有人索性除鞋,赤繼續叫口號,有人亦用垃圾袋幫大家自製黑雨衣。
  6. 過了一段時間,騎著單車的第一堆示威者來到,然後遊行市民絡繹不,就算不科學至使用目測法計算,三條行車線每秒不只經過三位市民(警方的統計是明顯的報細數)。
  7. 是日負責派傳單,即使無法統計遊行人數,但回顧今天,只能站在路旁,向只於我面前經過的市民派傳單,根本有兩條多行車線的市民未能接觸,而兩條多行車線根本沒有可能每秒只經過三人(就算給你一個雙倍亦不止)。
  8. 街站旁邊是天主教勞委會,他們搞了一個假蛋音樂會(?),幾個人組了樂隊,有結他,有非洲鼓(?),不斷唱歌,從謝安琪《最好的時光》、Rubberband的《睜開眼》,唱到Beyond。對於遊行人士,有點音樂應該都有點鼓勵,對於旁邊的我來,這簡直是一種恩物。
  9. 忽然間,又下大雨,急步回帳篷中。有些市民立刻站在路旁有瓦頭的地方,更多的市民穿著雨衣,撐著雨傘繼續前行。
  10. 完成義工以後,就加入了遊行隊伍,途中遇見支持政府的市民,交涉了幾句,就沒有人再理會那位挑機的伯伯,多走幾步就見到「進撃之共人」,人人爭相拍照。
  11. 去到遮打道的集會台前,聽陳淑莊講野,有時都幾好笑,講完一輪火滾的事,她忽然了一句「真係火都嚟埋」,台下就跟著叫了兩聲。
  12. 集會採用快樂抗爭的模式,與反國教時差不多,有人上台發言,有人叫口號,有人用音樂表達訴求。
  13. 戴耀廷上台分享,「佔領中環」的一些原則。雖然直至這一刻,依然覺得講「愛與和平」,好像在教會聽道,與公民抗命不太搭調,但當聽見他「愛與和平是可以穿過坦克車和裝甲」(不肯定完整句子),心中的確有一份感動,或者這是中共政權最缺乏的元素。
  14. 李柱銘上台分享,1989年的集會,當年八號風球,下大雨,一班市民坐在馬路上集會(還是要斜路,就是有水流下來),然後張文光叫大家收好雨傘,不要擋著後面的人。李柱銘本想叫大家不用,但話還未,市民的傘子就收好了。當時有雨,邵家臻叫大家再做一次,然後本來的遮海消失了,傘子都收好。我們的公民抗命就是這樣,不是李國章口中與盜竊相提並論的事,也不是用暴力對抗持異見者。
  15. 孔令瑜上台講香港公安的出爾反爾,以及強權欺壓。不過,很欣賞她,我們不要同前線警務人員爭論,他們都只是工作。


今天,濕了又濕,再濕了又濕。中午時份,熱得汗流浹背,下午大雨,衣服上沾滿了雨水,鞋子由二時半的大雨,濕到回家的時候。企街站和遊行的時候,很累但不辛苦,見了很多張不認識的臉孔,也有一些認識的臉孔,為了信念,一同站在這裡,爭取心中民主的訴求。當然不會自滿的特首,還是這樣厚顏無恥,自己會繼續做好,但不緊要的,我們總不是孤單。

十年前,爸爸為了反對23條上街。回家後,他說他很感動,那時的我不懂,但這幾年,我明白了。

最後,民陣,今天有43萬人士遊行(警方的三萬多,甚至高峰的六萬多就算吧啦)。我在灣仔的街站出發,或者算不到我,這天遊行的人數是四十三萬加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