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從何時開始,家長成為鎂光燈下的一群,被扣上諸如「怪獸家長」的稱號,經常上報。最近,《誰掉換了我的父親》與《爸媽不在家》這兩齣揚威不同頒獎禮的親情小品先後在香港上映。雖然故事、重點各有不同,卻不約而同地講到現代的親子關係,當中所提的特徵亦跟香港極為相近。
《誰》是日本導演是枝裕和的作品,他以兩家的孩子被掉換為開始,主線雖在於主角野野宮良多(福山雅治)的掙扎,但同時藉著兩位背景不一的父親,檢討怪獸家長式的管教,否定為了讓孩子入讀名牌小學,自小把他們送到面試補習班等的方式。至於,新加坡導演陳哲藝的《爸》更是平淡,故事沒有高潮,寫實地交代了家庭聘請了外傭後,親子逐漸疏離的故事,對那些只顧工作,而把照顧的責任交給了外傭的父母,輕輕敲了警示的鐘。
(《誰掉換了我的父親》劇照)
電影中的親子困局並不是取材自香港,但我們並不陌生,放眼社會,例子比比皆是。近年,不少家長不斷「怪獸化」,擺錯側重點,與孩子的關係漸漸扭曲,正如屈穎妍在《怪獸家長》中說明「當今最難教的,是家長。」家長希望孩子品學兼優,多才多藝,本是正常,但問題在於這種風氣愈見病態。呂大樂的《四代香港人》筆下的第四代人泛指出生於1976至1990年間的孩子,但觀其分析,套用於九十後,甚至千禧年代出生的小孩亦非常合適。他提到上一代從競爭中取得成功,見證了當中的殘酷,加上社會不如以前開放,沒有所謂的「第二次機會」(工作以後,才正式選擇自己的專業),也不再接受late development。所以,上一代屏息以待,提早讓小孩接受競爭,一句「輸在起跑線上」,成了一眾家長們最惡毒的詛咒,家長只有無限催迫,不停要求他們上補習班,訓練他們擁有十八般武藝,正如《誰》中,良多要求六歲的兒子慶多(二宮慶多)參加面試補習班,彈琴也要達表演的程度。而且,正因為失去了Take 2的機會,小孩再沒有犯錯的空間,家長只好長期嚴密監視,做「跟得家長」,上大學都管接管送,惹來笑柄。
(《爸媽不在家》劇照)
另一方面,不少家庭為了減低經濟壓力,提高生活質素,雙親均外出工作,聘請外傭幫手打理家務。日子久了,甚至把照顧孩子的責任全託於外傭的手。香港中文大學曾於兩年前與香港亞太研究所做了有關「香港全職人士工作與家庭平衡」的調查,一半的受訪者認同工作佔用了本來想與家人度過的時間,甚至超過一半認同下班以後,疲倦得無法處理很多希望處理的事情,這正是不少香港家庭的寫照。工作佔據了不少父母的時間,減少親子相處的空間,小孩只得跟長期在家的外傭溝通。結果,他們與外傭相處的時間,比父母還要多,關係亦更親密,有時甚至引起如《爸》中,母親(楊雁雁)不自覺地嫉妒外傭(Angeli Bayani)與兒子家樂(許家樂)的問題,讓親子之間出現了無形的隔閡。
沒有人懷疑怪獸家長和雙職父母背後的用意不當,望子成龍、提高家庭生活質素,都是人之常情,亦沒有問題。只是長久而來,怪獸家長日日怪獸,天天強迫孩子進步;雙職父母長期忙碌,連跟孩子見面吃飯的時間也沒有,讓其他價值有意無意地取代親子關係,以致問題繁生。其實,小孩在乎的是與父母相處的時間,而不是父母花多少錢,讓他們學幾十種技術傍身,也不是家中的經濟環境如何傲視全班。最後,兩位導演不約而同地以電影的結局寫出解決之道:良多與慶多的一場深入對話,一個擁抱,又或父親(陳天文)與家樂只是簡單得一起戴著耳機聽音樂,父親(母親)學習分享孩子的生活,聆聽他們的說話,曾經鬧得很僵的關係,頓時不再存在藩籬。這對於工作繁忙而期望子女成才的家長來說,無疑是重要,也是最溫柔的當頭棒喝。
刊於《評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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