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/06/30

《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》:一份屬於青春的沉重




幾星期前,陳可辛的《中國合伙人》上映,電影談友情,亦談美國夢,但被批過份「中國 style」;這一趟換了趙薇的導演處女作《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》上畫,沒有美國夢的社會性,不談個人成就,談青春與愛情,本應好穩陣。但結果,在銀幕上的角色依然有一種洗不掉的中國特色:把青春過份壓抑。

電影改編自辛夷塢的同名小,從女主角鄭微(楊子珊飾)進入大學起,以她與室友之間的友情,及兩段無疾而終的愛情貫穿整齣電影。不少人把《致青春》與九把刀的《那些年,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相提並論,甚至形容《致青春》是《那些年》的中國版。雖然兩齣電影具不少共通點,均由小改編而成,而且容亦主要圍繞著青春與愛情,但是電影的側重點,以至整體感覺卻是迥然不同。

《致青春》的背景是90年代的中國。幾位主角是典型的中國社會物,擁有過於成熟而壓抑的性格。在中國,學子之路從來艱難,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的資料,2009年的一場高考就淘汰了400萬考生,取錄率得62%,但在1991年,競爭更為激烈,接近300萬考生中,只有約60萬考生獲得大學學位,取錄率甚至只得21%。正因為大學學位得來不易,所以無論在《中國合伙人》,或是《致青春》,都能體會一個現實:大學是踏石,不是糜爛玩樂之地,而是催逼他們向上的動力。

在電影之中,愛情是角色處事態度的反映,陳孝正(趙又廷飾)做事一絲不苟,正如他所「我的人生是一幢只能建造一次的大樓,我不允許有一厘米的誤差」,最後他為了往美國留學,放棄了鄭微;鄭微的室友黎維娟(張瑤飾)雖然不重視成績,但對她而言,大學能讓她身價提升,認識前途光明的男朋友,即使她從前高中的男朋友找她,準備在城市工作的時候,她只是請他吃一頓飯,就輕輕打發了他。正因為這種成長背景,電影的調子在主角長大以後就變得沉鬱。到最後,無論鄭微與她的大學同學,或是從美國凱旋而歸的陳孝正,他們的一切都以放棄其他東西換來,根本誰都沒有比誰好。

在《致青春》,主角於理應懞懂無知的年紀已經認清社會真象,體會殘酷現實,這種現實卻不曾於《那些年》出現。在《那些年》中,主角並坐於石上談理想,柯景騰(柯震東飾)熱血地了經典的一句:「我想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,因為有了我,讓這個世界,而有一點點的不一樣。」這充滿著決心的句子,不會出現自《致青春》任何角色的口中。《致青春》中的青春,縱有狂妄,卻還是早已向現實低頭,就像鄭微的室友朱小北(劉雅瑟飾),靠著家姐小店的收入讀上大學,卻被因著出身而被學校小店的老闆娘誣衊,最終小北報復,被趕出校,非常殘酷;《那些年》的青春是熱血無悔,就像柯景騰能在大學宿舍辦一場「無差別自由格鬥賽」,痛痛快快光明正大地打一場,這對《致青春》的青年來,是奢侈得難以相信。從《那些年》見到輕狂的青春,唱一句「年少多好」,但《致青春》中一切都沉重。

「愛祖國」的突兀

《致青春》播至尾段,鄭微離開了林靜(韓庾飾)的時候,讀著「我們都愛自己勝過愛愛情,愛一個人就像愛祖國、愛山川、愛河流」,本是鄭微對愛情的看法,亦代表她與青春的分隔,但對白唸到這一句時,電影院中傳來幾陣笑聲,接著回不了神,強行抽離在女主角的傷感之中。「愛祖國」一詞,在香港觀眾耳裡,極度敏感。《光明日報》的欣曼在〈將逝去的青春埋葬〉一文中提到,「在我們的傳統語境裏,對祖國山川河流的愛應該是一種無需理由、不計回報、單向度付出的情感。」但在香港,「祖國」一詞早有「詞義演變」,解為「政府」,甚至是「黨」,含有極強的政治意味。導演趙薇與監制關錦鵬接受訪問時澄清,這一句台詞其實不旨在談政治,只是用大陸人熟悉的方式,表達一種愛,就像「愛土地」一樣。這種法不知能否服香港觀眾,但肯定的是,我們都會被鄭微的這一句distract,而聽不到她是為早就逝去的青春作結。
《致青春》散發濃烈現實氣味,不難想像中國觀眾看著鄭微與陳孝正就能回想他們已經逝去的青春,在大學宿舍奮鬥的過去。這一齣電影在中國市場大賣極為正常,但卻無法在香港大熱,也難複製九把刀的成就,因為土壤不同,就像簡單的一句「愛祖國」,突兀得無法取得共鳴,就足令香港人一同搖頭。

----

原刊於《評台》

沒有留言:

發佈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