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晚放工去了剪頭髮。
七時多,髮型屋裡依然多人。髮型師過來寒暄幾了句,就叫學徒先洗頭。洗頭以後,髮型師又過一過來,問打算點剪,交代幾句以後,又叫學徒吹頭。諸如此類幾轉,速讀了幾篇雜誌之後,髮型師才施施然走過去,準備剪頭髮。
在這間髮型屋剪了幾次,我不算多說話的客人,最多髮型師問一句,就答一句,加上附近不斷傳來風筒聲,伙計傾計聲,基本上大家也沒有什麼說話的意慾。
頭髮剪好,髮型師開始吹頭,客人的數目少了。髮型師忽然說幾了句,從工作這話題說起,最後轉到談政治。早前,林奮強不應該否定發展郊野公園的可能,惹來很多人反對,而髮型師也就從這一點說起,「香港不夠地起屋,現在有40 % 劃為郊野公園,如果撥4 % 起樓,究竟有什麼問題?」我沒有回話,他續說:「那班人經常說反對,又說什麼保育之類,如果要收地,又就話趕盡殺絕。既然不接受Plan A,又不接受Plan B,就不如提出Plan C,不要為反對而反對。」
沉默了一陣,很快,他又把話題轉到遊行。「那班人經常說警察不多開幾條行車線給遊行隊伍,其實,那裡不只遊行人士,還有其他道路使用者。他們經常遊行,每次都影響了很多人,他們又不說。為什麼一定要在鬧市遊行,而不去行麥理浩徑?那裡鳥語花香……」說的時候,他又把風筒拉開,以防我聽不到他的說話,最後聽到一句,「香港真的好亂。」
然後,從遊行說到國教,「其實,國教有什麼問題?日本的國教都不會教他們的侵略歷史。香港人不應該因為是共產黨,就什麼都是錯的。」當然,他很自然地提到梁振英:「他做錯當然要罵,但他未做之前,大家應該中立一點,而不是他做什麼也要罵。」
最後,他提到AV仁看艷照的事,「他應該要辭職啦!」我終於回應幾句,然後他說:「如果是其他政黨的人,他們一定批評,說什麼侮辱女性諸如此類,不過這次是自己人就不表態。」
那段時間,我幾乎沒有搭嘴,因為不知從何說起。我不知道怎樣說,郊野公園的重要性,也不知道怎樣說,收地對居民的影響,不是賠償就能解決方法,因為那裡不只是他們居住的地方,也是他們唯一能賴以為生的地方,把他們趕走也就是把他們唯一的專業拿走,以及收地當中很多不公義的事。
說到遊行,我也不知道告訴他,每年總有幾次幾十萬人(或如警方所說的幾萬人)放棄一天假期,走上街頭,花時間參加一個明知不會令社會有實質改變的遊行,聲嘶力竭地叫口號,不是為了反對而反對,而是我們只能以這樣的方法表達我們的訴求。當然,我也不知道怎樣解釋,警察不是絕對的正義,這條在香港人看來好像是命題錯誤的句子。
他一直說的時候,我是無奈,但不難受。然而,談到國教時,我真的開始心灰。從2012年說到2014年,依然有人覺得應該有國教。我不知怎樣說,既然明知日本有錯,為什麼我們還要跟著他們,教學生一些有違事實的內容,也不知道如何再解釋國教不是普通的一科,教小孩認識中國地理、經濟之類,而是徹底的思想教育。
談自比梅花的梁振英,我再沒有太多心力糾纏。在梁振英上場之前,太多人說過,香港人不應先入為主,認定他是共產黨員,就讓他先做實事。兩年差不多過去了,香港現在變成什麼樣,我已經說不下去。
唯一贊成的是AV仁抵罵,當然他更多是愚昧。
這一次剪頭髮以後,有點心力交瘁。香港好像有兩個世界,一個是真實的,一個是網絡的。網絡上的人,很多時候焦點一致,有事發生,瘋傳一單新聞,作即時評論,穿黑衣時,個個拍照上載,以為主流如此。
然而,一出家門,去到茶餐廳、髮型屋,世界好像打回原形。對不起,原來很多人依然有另一種看法。我沒有攻擊之意,只是無話可說,因為說了太多,結果一模一樣。
最近,看這新聞總有一個發現。每次遊行,記者總會找到一些遊行新手:「我以前從來不參加遊行,覺得這是搞亂香港,但今次我不能不站出來。」反國教是這樣,香港電視發牌是這樣,劉進圖事件是這樣。每次看到的時候,有一絲開心多一個終於睜開眼,同時苦惱,為什麼之前一直選擇合上眼?
無奈的是,不睜眼的人依然很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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