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德聖似乎對日治時期的台灣情有獨鍾。幾齣長片不約而同談到該時的台灣,第一齣《海角七號》以幾封舊信件追溯日治時期的愛情故事,之後的《賽德克.巴萊》記錄了原住民對抗日軍的一段歷史。這一次,魏德聖退居監製和編劇,由《賽德克.巴萊》演員馬志翔執導,電影還是與日本扯上關係,講述1930年代,嘉義農業高中的棒球隊,歷史性打入甲子園決賽的事蹟。
電影以第二次世界大戰時,日軍錠者(青木健)隨軍隊到達台灣,在將停於嘉義的列車上的回顧為開始。那時候,是1929年,嘉義農業高中的棒球隊依然未曾贏過一場比賽,然而自近藤兵太郎(永瀨正敏)執掌球隊後,卻為球員訂了一個明確而看似不可能的目標──打入日本的甲子園。
當時台灣被日本統治,是以台灣的棒球冠軍,就能代表台灣出戰甲子園。從未嘗得一勝的球隊,一年之間,要一躍成總冠軍的隊伍,莫說他人覺得匪夷所思,就連球員都自覺這是不可能的任務。
當球員產生信心危機時,與一直支持球隊的濱田老師(吉岡尊禮)分享時,濱田就以球員最熟悉的農務為喻,教導他們如何以釘子種出最豐美的木瓜,說明在不理想的環境中,卻往往因為這種不如意,而激發危機的意識,使人有著拼死一戰的鬥志,以致最終得著意想不到的結果。
木瓜的比喻幾度出現,貫穿了整齣電影,既是戲中眾人的寫照,也是電影的中心思想。若然細分,戲中的木瓜比喻可分為三種不同層次:第一,是從個人角度而言。片中的角色大多都不是一帆風順,各自經歷著不同困難,克服困難以後,卻能有著無法預計的成功,正如吳明捷(曹佑寧)。起初的他,平平無奇,但漸漸愛上棒球,對甲子園產生憧憬。在深夜依然拼命練習,鬥志感染了一班隊友,並帶領球隊站在甲子園的黑土上。後來,他在比賽中受傷,卻仍為了他人生第一次,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的甲子園拼盡全力。即使指頭不斷流血,卻繼續全力投球,盡力揮動他的棒球棍,直至最後一刻,感動了評述,以至全場的觀眾,讓曾質疑他們的日本人對他,以至嘉農隊刮目相看,大聲為他吶喊助威。
第二,是從整體而言,也就是嘉農隊。他們資源與經驗都不足,但憑著努力與鬥志,最終贏得他人的尊重。起初,嘉農隊只為強身而組成,成績不欲一睹,同區的隊伍看不起他們,而政府也不願撥款給他們額外練習。而且,球員都來自一個務農小鎮,各家自有難處,練跑經過農田時,經常被街坊質問:為什麼放下農務,而走去打棒球等。另外,他們由漢人、番人,以及日本人集合成軍,被說是「雞尾酒球隊」,首次在甲子園比賽,甚至被日本記者刁難。面對質疑與嘲笑,卻沒有阻礙球員的熱情,繼續全程投入比賽,連熱身投球也球球用力,使他人驚訝於他們的認真。最終,他們在球場取得勝利,甚且從最初因無主場之利而沒有支持者,到後來支持者日多,在看台聲嘶力竭為他們打氣,連曾經的對手錠者也轉為支持他們者,喊出「天下嘉農」的口號,以至後來行軍經過嘉義時,也特意找回嘉農的訓練球場。
第三,是從地方而言。電影除了著墨於棒球,也談嘉義。嘉義在台灣西南部,以務農為生,有一大片廣闊稻田。片中提到一次大風大雨後,稻田被浸,興建中的嘉南大圳訓劃受阻,甚至有技師因此受傷。然而,電影的嘉義不是囿於這些阻撓之中,反而不斷發展,正如市中心興建噴泉等,而一度受影響的嘉南大圳,歷時十年後,終於在八田與一(大澤隆夫)的監督下完成。翻看資料,嘉南平原的水田因而增加三十倍,收成亦多增四倍,對農民產生了驚天地的改變。
這齣以日治時期為背景的電影,看似與現時的台灣沒有太大的關連,然而,上映時間(台灣在二月下旬上映),與學生佔領立法院,面對反黑箱服貿的抗爭相差不遠,故能視作一種堅持的提醒。現時,離開大銀幕,回歸新聞報導,同樣能以木瓜為喻,因著最壤的時刻而生的鬥志,最終能讓得超出預期的後果,就如面對社會與政府的不公,因服貿而生的危機感,釀成為學生運動,最終五十萬人在凱達格蘭大道集會,寫下台灣民主的新一頁,就連魏德聖之前亦開腔與撰文支持學生行動。
雖然《KANO》以棒球為題,說嘉義,怎看也不算是吸引香港觀眾的題材,片中的少量特技更惹人笑柄,但是戲中談的態度與精神,卻是跨越界別或地域,是以看畢電影,心中依然有一種滾動。在這愈見紛擾的年代,看似黑暗的政治氣候,這一齣電影,或成一種最好的提醒:在最壞的時刻,卻可能是成就最光榮勝利的一種契機。
刊於《評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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