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/12/31

2014年十大電影回顧


臨近年尾又是結算的日子。去年的電影回顧的確有寫,但起來有點疚。一早打算年底完成,結果忽然生病接著依既定去了一趟旅行。回到家中,終於有時間安靜下來,才發現2013年早就完結,一個字也沒有寫好,只得在新一年就匆匆忙忙地寫。選電影是認真的,但自問寫的有點求其。這一年,打算有一個大革新,最後又是被突如其來的工作計劃打叉,不斷把寫字的日期推遲。只好放任一下自己,限定自己在2014年的最後一天完成記錄。


先旨聲明,這一次選片是有篩選的,只能計算今年在電影院看的電影。這個規定以致後來在家看了而且很喜歡的《布達佩斯大酒店》(The Grand Budapest Hotel)被逼置於名單以外。一邊翻今年的電影紀錄,一邊挑選覺得很不錯的電影,第一次選了十八部,然後再以剔除法選出最後十齣。沒有排名,而是依入場的先後次序而排。


Kano

Kano》是有一點意料之外。上映之後,有很多批評指《Kano》美化日侵。台灣在日侵時間的艱苦,從來不會被輕忽,就如魏德聖前作《賽德克巴萊》,日軍如何殘殺原著民,是如此赤裸地拍出。然而,曾經在台灣的一個城方,真的有如此一隊的棒球隊成功打入了日本的甲子園。

正因為是被統治者,正因為一直被看不起,嘉農隊才會如此的拼勁。所以,曹佑寧的手流血,仍然要堅持拋球,期望以球技去說服了日本人,這就是他們的爭勝心。在他們身上,你會看到要一班認識你的人支持你不困難,但要一班看不起你的人從心底欣賞你,這是如此困難,但又如何的值得自豪。



《火荊棘》(Burning bush

《火荊棘》是 在香港電影節上映的捷克電影(起初是歐洲HBO電視頻道所製作的三集中篇電視劇),沒有在正場上映。當初買票,是基於對導演Agnieszka Holland 的興趣(《無光歲月》(In Darkness)的導演)。沒有令人失望,喜歡的原因也很簡單,是因為從電影裡瞥見希望,在最黑暗最惡劣看似最無光的時刻,有人願意承擔起點光的作用。在當中有幾句匪夷所思的對白,今日在自己的城市再讀變為真實,是令人如此難以忘懷,其中一句是這樣:「作為政客,什麼是維護國家利益,就是真理。」


《東京小屋》(The Little House

坦白而言,在未翻記錄,偶爾在腦海盤點今年的十大時,《東京小屋》是被遺忘的一齣。直至在記錄中看回《東京小屋》,才記得當下完場的無奈。對《東京小屋》的印象,就如電影自身的淡然,喜歡但不濃烈。然而,一旦記起,戲中的一切,那種無可奈何,又會是如此佔據。

最後的一段戲,彷如插曲,對劇情沒有如此直接間接的影響。但,在心中卻又是如此沉重。一直在想,如果沒有了片尾的一段,《東京小屋》會不會就變得輕省一點?



《逆權大狀》(The Attorney

看《逆權大狀》的時候是六月。這是南韓二十幾年前的一段歷史,今日的香港彷彿正在走著同一段路。總是無法撇開生活的環境談電影,正因為如此,完全無法排解看完這電影的思緒。對白很精警,一離場收拾心情,就拿出筆和簿,在戲院門外把記得的對白逐一抄下,好像那次之前之後都未曾有過類似的事。

後來,有一次在電影台看了幾分鐘,抄下了這樣的幾句對白。他們談媒體:「你真的相信現在的媒體?」「不相信媒體,那麼信什麼?難道是七姑六婆的流言蜚語?」「是呀!」談學生示威:「那些沒有事做就走去示威,回學校讀書!」「你以為他們真的因為不想上學,而去示威?」也談示威抗爭的攻效:「你以為示威幾次就能成功?對不起,這不是我生活的世界。」

當然,也到一起所謂中的問題:「不要以為你賺了幾個錢,就認為世界是完美。」

六月看的時候,是被宋宇碩感動,之後有機會重看,真的發現當電影與現實的界線如此模糊的時候,電影不再是單純的娛樂。


《看見台灣》

這一齣紀錄片首十五分鐘沒有對白,純粹的風景,朋友睡了,而我哭了。城市是從土地而來,所以人與土地本來應該有所連結,但人最終選擇過度的發展,破壞了自然生態土地海洋。雖然那是台灣而不是香港,但從高而下地回看人類所做的一切,其實是有一種無法推卸的內疚。平日從水平的角度看,好像一切很理所當然,但換一個角度,有些場面很震撼。

是人類利用機械把山頭填平,為的是發展旅遊業。又,在高架天橋的背後,是隨時山泥傾瀉的山坡。或者,我們沒有也無法做什麼改變這個困局,但當回望自己有份參與的破壞,那種心情是無法以言語解釋。


《一切從音樂再開始》(Begin again

幾乎所有喜歡《一切從音樂再開始》的人,都不能倖免地陷入對Lost Stars以及其他插曲的沉迷,我是其中一個,Lost Stars 長期在我的playlist 中播完又播,Adam Levine 之後又 Keira Knightley

電影開啟了我某些對城市的想像,當然電影最終是無法成功的,只是一個概念,但這概念的確有趣。但,令我如此著迷的原因,是最後Keira Knightley沒有回到Adam Levine的身邊,也沒有跟Mark Ruffalo在一起,而是選擇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。即或Adam Levine放下浮誇,最終回歸從前,但她無需要強逼自己回到過去。那一幕她踏著單車離開音樂會,我覺悟了。



《失蹤罪》(Gone Girl

 喜歡《失蹤罪》,是享受跌入了導致David Fincher的處理。起初一如導演的設計,把矛頭直指Ben Affleck,等待他欣樣露出底牌。然後,鏡頭一轉,以上的想法完全被推翻,真相逐漸浮出。

最後的結局,他們平靜的一起,他用手指輕掃她的頭髮,這一幕在我看來,是一個如此陰森可怕的畫面。



《星際啟示錄》(Interstellar

2014年最多討論的電影,非《星際啟示錄》莫屬。說真的,一大堆過度解構的文章,讓人覺得很膩,而且每篇文章幾乎都抱著相同的論調,如電影所寫的理論知識艱澀難明,於是寫下一二三四個電影重點,務求令人讀完文章,就明白電影。錯哂。或者,當中的理論不容易理解,但並不會阻礙你看這齣電影,這是我由此至終作為一個理科百痴的觀點。

坊間對《星際啟示錄》是一味的讚,後來終於讀到一些劣評。在我心中,《星際啟示錄》不完美,有些位甚至讓人無奈地打冷震,但我確是被感動了。




《行動代號:孫中山》

選上《行動代號》,是純粹被易智言導演的劇本打動。拍關於貧窮的電影不困難,但如何拍有關貧窮的電影而失俗套,卻很困難。每一個人都對貧窮有自己的概念,最沒有意見的呈現方式從主角的外形衣著之類入手,這些《行動代號》沒有。兩個主角都是穿名牌波鞋的,從外表看來,他們就像普通學生,但其實不是,而這或許更貼近現實。
曾經寫過,我看他們一班人互相比貧窮的時候,心中很失落。因為在我們追求成就名利的社會,要鬥貧窮實在太匪夷所思,又太過令人難堪,但他們卻對樂此不疲,一直鬥。無法想像,有人竟然能把如此的課題,以這種方式指出來。



《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》(Boyhood

我不是導演Richard LinklaterFans。我喜歡 Before 系列對白的喋喋不休,但基於時空的關係,我不是那一班從Before Sunrise就一直追隨JesseCeline的故事。但,我無法不佩服導演的耐性,以這樣的十二年完成一齣電影。

喜歡這電影,是因為我能從中體會了生命的很多種無奈。從前年幼,很多事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,但成長以後又如何?恐怕,無法捉到的更多,以為好的最後不好。借Mason的成長,有一種回望了自己的人生的反省,我們都曾經經歷這樣的時刻,從很多問題中不斷成長,成為現在的自己。正因為這份共鳴,我無法捨棄這電影。




數著數著,這一年看了很多好電影,但以上所寫的,不只好看,而是我在電影院裡曾經如此被他們觸動,以至留下了很多無法排解的想法。於是,他們得以留下了不同的地位。

這些電影的確不會是很多人心目中的最佳,甚至依結果看來,我是傾向亞洲電影多於其他地方,這或者是因為地理上文化上的相近,以致當中所說的能夠接近內心的某些聲音。

對很多人說,電影是單純的娛樂,但這些年在電影院裡,得到的不只是娛樂,而是通話影像,進行了很多內心的對話。


2014/12/30

《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》(Boyhood):平凡之中,我們看見了自己的影子



時間,從來是證明事情的最佳測量。正因為如此,Before系列那九年又九年, 才JesseCeline的故事會這樣刻骨銘心。如果覺得導演Richard LinklaterBefore系列那(暫時)橫跨了十八年的愛情故事已經算是瘋狂,他的新作《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》(Boyhood)叫人更加大開眼界──以原班人馬連續拍攝十二年,跟著主角成長,紀錄他的成長──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。

一齣電影的故事時空橫跨十二年,以至更長的時間都極為普遍。同一個角色,找兩個演員,一個飾演少年,一個飾演成年,既方便又快捷,但Richard Linklater在卻選擇了一個最瘋狂最費時的方法──花十二年時間,以同一班演員,每年都拍,拍成現下這齣非一般的電影。然而,也就是因為這種新鮮的實驗,把一個少年成長的歷程赤裸裸地呈現,營造了一種其他電影無法媲美的感覺。

MasonEllar Coltrane)的故事,說起來,其實很平凡。成長於單親家庭,與媽媽OliviaPatricia Arquette)和姐姐SamanthaLorelei Linklater)同住,老爸Mason Sr.Ethan Hawke)只得偶爾探訪,關係若即若離。導演記下了Mason由六歲至入讀大學的紀錄,跟很多人一樣,他經歷了家庭的變遷、搬屋、升學、成績、成長、戀愛等問題。

透過Mason的經歷,看著他身邊的人,來過又離開,兜兜轉轉的。在這不斷重複的過程中,終究體會了成長,身邊或者一直有著家人,但有好些人無論如何熟悉,最終都只能短暫的相處:有的隨著成長,被逼分開(Mason兒時一起塗鴉的朋友,因搬屋而沒有再見);有的曾經日日相見,卻忽然從此不見(當母親與繼父BillMarco Perella)分開後,MasonBill的子女立馬從此各走各路);有的未必在我們心中能佔有一個重要的位置,但他們的話曾如此鼓勵我們(攝影老師在黑房跟Mason說的一席話)。當我們將人生鋪平陳放,從高而下的檢視時,這些過一段時間就被拋諸腦後的事倏然出現,重新記起這些不被記得,但又重要的成長片段。窺探Mason的成長,讓銀幕下的我們回望自己,從他的經歷中,我們記起過往很多的臉孔。

在兩個多小時裡,一路跟著鏡頭,見證著主角們(無論在戲裡戲外)的變化,Mason臉上的稚氣迅速消退甚至有點佬味,Samantha的輪廓愈來愈清晰以及開始化妝,Olivia的身材愈見圓潤,Manson Sr.的臉上的皺紋愈明顯。我們從這電影裡看見了真正的歲月,真正的成長,不是劇情形容得有多深刻,而是簡單地從他們容貌的改變,發覺時間如何流逝。

最後,Olivia在空洞的房子,目送Mason開始獨立,脫離家庭,進入大學的時候(香港人無法明白的鴻溝),她的哭泣像是一個時代的終結,母親責任完結了,而Mason也的確準備好了,開始人生的新一段。所以,他成長的故事也在此落幕了。

《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》是這一年中,其中一齣久久未能令人忘懷的電影。坦白說,故事平凡,拍攝手法很平凡,甚至畫面有時有點粗糙,但這些缺陷卻讓電影顯得更平凡真實,彷若我們每一個人的人生,以至電影更有味道,甚至有所餘音。當然,電影的餘音,不是也未必只來自Mason的一家,而是縱然成長的地域不同經歷各有不同,但那段歲月的苦惱面對的難題,我們都明白,因為我們都是這樣長大,都是這樣走過來,以至我們總是從戲中,嘗試找回自己的影子,以及從前被遺忘的細節。